
2017年8月20日,以谢仲埙事迹为题材的粤剧《番薯县令》在北京梅兰芳大剧院演出,右后着官服坐者为“番薯县令”。 陈子玲 摄(资料图片)
几年前,曾观看过以谢仲埙事迹为题材的粤剧《番薯县令》,也曾多次途经岗美镇,望见路边“谢仲埙故居”的指示牌,却始终未能一访。某个春日,我们专程前往阳春市岗美镇轮水村,走进这位清代名臣的故里。
循着路标,我们来到水寨村的谢氏宗祠,恰逢村民祭祖,祠内香烟缭绕,肃穆中透着传承的温度。在宗祠的展陈中,谢仲埙的一生如长卷般徐徐展开。
谢仲埙(1702—1777),字孔六,号耳溪,轮水(今阳春岗美镇轮水水寨)人,清朝进士,于湖南、湖北为官四十余载。他清廉勤政,爱民如子,修桥铺路,惠政不可胜数。任平江知县期间,他见当地山多田少、土地贫瘠,传统作物常因旱涝失收,便自广东引进红薯,推广种植,缓解了粮食困境。百姓感念,称他为“红薯县官”。
谢仲埙在两湖任官四十六年,执法公正,平反冤狱二百余件。七十二岁辞官归乡,子女至湖南相接。船至广州,随行有二十余箱行李。一时官场议论纷纷,以为他多年为官必“满载而归”。两广总督遂命税官开箱查验,谁知箱中尽是古籍与旧衣,别无长物。女儿谢方端感慨万千,赋诗道:
湘帆初转遂归时,三径荒芜返棹迟。
父母有恩留梦泽,楼台无地起天涯。
七番刺郡多殊锡,廿口为家少立锥。
廉吏可为而未可,渊明何日辟东篱。
谢仲埙知家乡房舍不足,便留居广州越秀书院讲学。乾隆四十二年(1777)病逝于书院,享年七十六岁。著有《楚南纪略》《山余堂诗集》《耳溪文集》等。
在祠中,我读到其女谢方端的生平。谢方端(1724—1813),字小楼。这“小楼”二字,总叫人想起“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意。
她幼年丧母,随父读书,聪慧强记,工于诗词,人称才女。年少时随父游历粤东名胜,以清丽之笔记山水之奇。后嫁与三甲堡新楼村刘宗衍,琴瑟和鸣。而立之年,丈夫离世,留下三岁幼子与遗孀。她持家授经,夜纺不辍,坚强如韧草。晚年随子居于官署,慕名求教者不绝,她皆悉心指点。八十高龄归乡,送行者络绎于途,翰林院编修冯敏昌更追送三十余里。她逝于嘉庆十八年(1813),冯敏昌为其立传。著有《小楼吟稿》《小楼诗钞》,广东督学李调元曾为《小楼吟稿》作序并刊行。今阳春市档案馆仍藏其复印本。
谢方端的诗才令人叹服。宣传栏中展示她以“霜飘枝结泪,花落蝶含愁”一联中每字为题所作的十首诗,字字含情,句句入心:
霜:雨余槛外暮蝉鸣,木叶萧疏秋气清。目断天涯人信杳,霜衣谁为寄边城。
飘:西陵一别几经霜,示妾音书竟渺茫。风拂碧梧秋又至,飘篷何日复归航。
枝:木兰花倚眺行云,十载幽思万里分。又是秋残花落后,枝头杜宇泣黄昏。
结:丝丝柳絮锁青烟,士子飘流不系船。口说归期何日至,结成鸾凤晚风前。
泪:水涨江边日影斜,户前双燕又还家。犬声空吠人何在,泪洒东风怨落花。
花:草蔓池塘又感秋,人在辽西妾倚楼。匕首虽锋难割恨,花前翻悔觅封侯。
落:草塘秋绿雨初收,水天一色溯回求。各怀思念何时会,落寞香闺空自愁。
蝶:虫羽尚知惜别离,世情何故永相违。木兰花发为谁伴,蝶恋枝头几度飞。
含:人世青春有几何,之南之北别离多。口传佳讯无人语,含恨青山锁翠蛾。
愁:禾黍青青半带黄,火神初退倚秋窗。心怀游子征衣薄,愁笔题诗泪万行。
更有一首回文诗,顺读倒诵皆成章句,才情并茂:
悠悠绿水傍林偎,日落观山四望回。
幽林古寺孤明月,冷井寒泉碧映台。
鸥飞满浦渔舟泛,鹤伴闲亭仙客来。
游径踏花烟上走,流溪远棹一篷开。
倒读则为:
开篷一棹远溪流,走上烟花踏径游。
来客仙亭闲伴鹤,泛舟渔浦满飞鸥。
台映碧泉寒井冷,月明孤寺古林幽。
回望四山观落日,偎林傍水绿悠悠。
沉浸在这样的诗境中,我不禁感叹:诗,是人类语言至美的形态。若世间无诗,言语将何其粗糙。
祠中亦展示谢姓源流、祖训家风,以及村中子弟考取清华等名校的喜讯。立于祠内,我深深感到:一族能出一位被铭记的人物,是何其有幸。在谢村,我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追慕先贤、抚今思昔、激荡人心的文化力量,厚重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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