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阳东大沟三丫村人喜欢唱粤曲演粤剧,有“曲冧”之称,周围四乡有“三丫佬个(的)剧”的口头语。抗日战争时期广州沦陷,大批省港著名粤剧演员流落乡下,三丫村曾经有过连续演出72本戏的历史,前后历时一年。那

粉墨人生信有缘——我与粤剧

□ 冯 峥

2025-10-31 来源:阳江日报

家乡阳东大沟三丫村人喜欢唱粤曲演粤剧,有“曲冧”之称,周围四乡有“三丫佬个(的)剧”的口头语。抗日战争时期广州沦陷,大批省港著名粤剧演员流落乡下,三丫村曾经有过连续演出72本戏的历史,前后历时一年。那时在门口垅野外搭戏台,据说头一年演出时观众吃西瓜掉下来的瓜核,一直到第二年又结西瓜了还在演出。

父亲接任三丫小学校长时,学校陆续调来陈国容、陈积芬、李学佳等教员。他们多是师范生,是“见过大世面”的,给这农村小学带来一股新鲜空气。陈国容老师第一次用那不标准的“跑通话”教我们唱歌,让我们哈哈大笑。我们才是三四年级小学生,就教唱《美丽的姑娘》《红梅花儿开》《康定情歌》等情歌。身为校长的父亲很开放,不加干涉,自己抄《平湖秋月》《娱乐升平》等小曲教我们。你唱你的情歌,我唱我的粤曲,各得其乐。

晚饭后课余时,学校教员会拿起秦琴、二胡,在一块合奏广东音乐,唱粤曲。我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喜欢上粤剧的。四岁时就会唱用《渔歌晚唱》填词的《穷风流》和用《流水行云》填的“卖花女,卖花更卖贫……”老师经常逗我“来一支”。嘿,老师为我伴奏,那可是很高的待遇啊。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闲着没事,躺在教室长凳上,看着黑板上挂的歌曲—那时老师都用一张白纸抄歌,教给学生,学生是“执口黄”学唱歌。—我突然想着“歌”与“曲”的关系,试着用已经会唱的一句歌词,对照上面的某个句谱,发现“原来如此”。后来又悟出下面连线的节拍,也是“原来如此”。于是试着用这个办法学唱一首新歌,果然“原来如此”。就这样,我无师自通学会了一些基本的音乐原理,以后自己摸索着作词谱曲。后来就用这个方法自学粤曲。

家乡粤剧师父是我三叔公冯尊礽(1920─1995),他曾与广东著名粤剧演员谭天亮同戏班。新中国成立前后,长期在两阳、台山等地教戏,与平冈敖大昭、织谭松友、那龙梁敏金,并称为当时阳江业余剧团的“四大天王”。其弟子梁登龙、钟耀英等曾是阳江县粤剧团著名演员。

这粤剧师父可不简单,吹打弹唱锣鼓钹样样皆能;舞台导演、关目做手走台步,都要示范。三叔公不苟言笑,只在酒至半酣时才滔滔不绝。他说过,粤剧名伶白玉堂来三丫演出时,戏台搭在海边门口垅,但他唱大喉时,声音可传到半里外的三丫村场。那时没有电声音响,全靠演员的童子功——自小就练就一把“过山声”。从此,我知道演戏要从小培养,练童子功。读初中时,一早到山上练声,平日随时上下左右睃眼睛,随时练习金鸡独立。70岁那年的生日宴上,我借着酒兴,还能单脚独立唱完一首《罗成写书》。

至20世纪60年代初,老家一直有自己的业余粤剧团和私伙局。当时还不叫剧团,叫俱乐部,地址就在老药材铺“怡安堂”。演的第一个剧目是《孔雀东南飞》。师傅是冯尊礽,主要演员冯正煊(饰焦母)、冯国兴(饰焦仲卿)、李学兰(饰刘兰芝)。舞台布景是我父亲在用旧报纸粘成的厚纸板上画的,戏演完了,卷起来收藏。他们学习时,我就在旁边跟着哼唱。

那年,二区教工会演五场粤剧《白旋风》,主要演员和乐队都是我们三丫小学的教师:我父亲演文武生、母亲演正印花旦。他们排戏时,我也在旁边凑热闹,学会了几支小曲。

我真正与粤剧结缘,是在1964年前后,从东平当渔民回来不久。回到生产队当农民,夜晚寂寞,我和粤曲发烧友冯正达、荣欢、秀兰等人,聚在正焕家面前的地塘仔唱曲。一个多月后,每晚都唱那几支“口水曲”,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迫使我研究粤曲。我像当年研究唱歌一样,从已经会唱的粤曲入手,慢慢地弄清叮板,按结尾字平仄分上下句,配唱腔,最终也会把一首新曲词唱出来。

这一年,红线女在合山搞“社教”,她与望江南合作的小粤剧《三婶教子》发表在《南方日报 农民版》上。这剧本的曲牌都很通俗,演员也只三人,很适合农村业余剧团演出。我把它抄出来,自己试着点板,配唱腔,在家里教给弟妹演。我和三弟当音乐伴奏,四弟演福伯,大妹演三婶,五弟演阿庆。每天晚饭后排练,一家子其乐融融。从此,每年春节,我就带他们出去邻村“贺年”(挨家挨户吹打弹唱),或给人家“做日子”(办喜事),在那时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我们这个家庭剧团,每年都搞“春晚”,有几次还在省市媒体报道。阳江市首届家庭文化节在阳春圭岗举办时,我们去参加,演出了我创作的粤曲《游圭岗》。

也是在1964年,三叔公在合山甲垌教戏。一个什么节日,他的这个剧团已经广告明天要演出,但临时突变:那主角因为出身不好,不准他登台!三叔公急如星火找我去救场。下午我赶到甲垌,立刻读剧本,等花旦看牛妹钟耀英(后来被招进阳江剧团)放牛回来,立刻走场排戏。我“执生”“爆肚”(临时发挥),当晚的演出总算应付过去了。不料,第二天是合山圩,大家听说甲垌剧团新来了个文武生,要求再演一场!三叔公高兴得煮了大乌咸鱼饭慰劳我。

回来后,消息传出,大队的业余剧团师父冯正煊登门请我加入大队剧团。这期间演了《两个队长》《三婶教子》《伤疤恨》《四只肥鸡《三月三》。到华垌演《三月三》时,因喝了一斤酒上台,演到从桌面一个后空翻落地时,头一晕,跌下来,扭伤了腰骨。直到现在我的腰骨还会扭得格格响。

到后来,普及样板戏,主要演员要身材高大。我这五短身材,只能演每晚死几次的匪兵甲匪兵乙,于是改行当“开戏师爷”(剧本创作),创作了《解放军拉练进村来》《三丫民兵在前进》。在公社会演获奖,还录音播出。

后来我在沙扒和东平当民办教师,兼管学校和公社的宣传队。那时每年都要搞会演,我写过《分水岭》《南海怒涛》等粤剧剧本,在县里会演获奖,有的还在电视上播出。到县文化馆、文联工作后,因工作需要,也写过《子教三娘》等剧本参加省里的会演。

在市文化局时,我分管市粤剧团,和他们相处了几年,学到很多东西。知道我省著名的粤剧刀马旦楚岫云演《刘金定斩四门》的双刀功,是向阳江老师父林国兴学的,还知道了白寄萍曾和马师曾同班,洋玫瑰曾和任剑辉同班,谭大中曾和罗品超同班等戏班轶事,这对我编写《阳江粤剧史》很有帮助。

开始时,一些年轻演员以为我是只会指手划脚发号施令的“门外汉”,有意为难我。直到几次排戏,我指出他们的不足,做示范动作,他们才另眼相看:哟,原来冯峥是“吃过夜粥”的!剧团业务曾纪万冷笑着对他们说: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到三丫演出,还要到他家“拜码头”的,我们的文武生还是他三叔公的徒弟呢。

因为分管过剧团,我与红线女、黄少梅、白燕仔、文千岁、何萍等著名演员都有交往。她们每出新作品,常会送我录音带或光碟。市粤剧团老艺人梁剑飞去世,我代表文化界致悼词。

文艺都有共性,学了粤剧,对我日后的文艺创作有很大的帮助

你是观众,这场戏你看得下吗?你是演员,这场戏你出场只讲几句就回去,你肯演吗?你是音乐伴奏,整台戏没有几个唱段,或者从头到尾都唱,你乐意吗?你是美工布景,舞台上多余一张床,你满意吗?……

文艺创作也一样:你写出的作品,能让读者从头到尾读下去吗?作品有没有多余的人物?那大段写景,与主题有关系吗?这个人讲的话,符合他的身份吗?还有,粤曲里有许多唱词是古诗词,什么“风动帘铃秋雨响”“月到中秋分外明”之类,偶尔用上几句,更会给你的作品增添古典诗意。

人生如戏,成长的环境很重要。注意营造良好的文化氛围,培养好你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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