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还没熄灭,窗前人面树上
传来一声轻柔的呢喃
那是灰雀梦幻般的呓语
一声,两声……
电波一样在绿叶间
顶髻奴洪亮的嗓音带动了八哥
还有拇指大的蜂鸟
它们争先恐后报告自己活着
一声声,一片片
在这寂静的春的早晨
躺在床上,我在等待
木门的吱嘎声,铁闸的咔嚓声
邻居大妈呼唤同伴晨练的催促声
走路声摩托车声小车声
又或是上学少年骑单车溜过吹起的哨音
再不济小夫妻忍了一宿的争吵声也好
我甚至怀念小女孩刺耳的哭闹声
我原谅五点,也原谅六点
天亮了,我原谅耳朵
我试图在窗前发现走路无声的人
我渴望鸟语之外的声音
如同期待生命诞生的第一声啼哭
——冯瑞洁《鸟声之外》
在第一节,冯瑞洁描摹了四种鸟:灰雀、顶髻奴、八哥和蜂鸟,它们各具形态,散发着生命的气息,衬托着春天早晨的寂静,并指向一个关键词“活着”——鸟声充满了美感,能唤醒我们的感官和心灵,比如对灰雀的描绘,“诗人的聆听”化为“诗意的栖居”:“那是灰雀梦幻般的呓语/一声,两声……/电波一样在绿叶间”。如果我们仔细阅读,第一行诗隐含着诗人的“意图”:人面树。诗人所有对鸟声的描述,无非是指向人的存在。
第二节描述“我”对“人的声音”的等待:诗人凭以往经验来叙述,以貌似平静的口吻铺陈了一系列日常声音。尽管没有对每个声音做细密的雕刻,仅仅将不同的声音罗列起来:从“木门的吱嘎声,铁闸的咔嚓声”到“小女孩刺耳的哭闹声”,各式声音不断递进,带着逐渐扩展的情感和力度,组合成多层次的“日常交响乐”。于是“日常的喧嚣”变得富有质感,具有“悦耳动听”的趣味。为何人的声音一再缺席,诗人没有写出缘由。经历过疫情封控的我们自然明白这一点:最好的日常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人的声音缺失,意味着集体的哑默和日常的异化。世界的丰富性和完整性似乎丧失了。于是我们感觉到,人的声音原来是这么亲切,这么有力。
在第三节,诗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三个“原谅”意味着时间的推进:于诗人而言,这喧嚣的日常,这人的声音,却有摄人心魄的力量。然而,人的声音一再落空,诗人发出深切的呼唤:“我试图在窗前发现走路无声的人……”是的,诗人的渴望转化为一种抒情的声音,一切寂静均化为“生命诞生的第一声啼哭”。诗人无疑倾向于意义的表达:人的声音,正是存在和愉悦的见证,也是人类之爱的体现。最后一句诗,一个比喻,有着一种精神的穿透力,那是对生命的声音的礼赞。是的,好诗人喜欢“生命意识的勘探”,不只呼唤她身体里的“觉醒之音”,更召唤日常生活以及微小事物所蕴含的“人文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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