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亲病危。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远嫁阳春的我再次踏上了那列缓慢行驶的绿皮火车,向着故乡的方向驶去。天刚蒙蒙亮,我便匆匆赶到阳春火车站。清晨的候车室里,灯光惨白而无力,却映射出我内心的惶恐与不安。此

在归乡列车上

□ 龙 媛

2025-07-29 来源:阳江日报

那年,父亲病危。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远嫁阳春的我再次踏上了那列缓慢行驶的绿皮火车,向着故乡的方向驶去。

天刚蒙蒙亮,我便匆匆赶到阳春火车站。清晨的候车室里,灯光惨白而无力,却映射出我内心的惶恐与不安。此时,我感到那样的孤独,把头埋进双膝间,泪水滑了下来。

“姑娘,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一句话飘了过来。抬起头,一位工作人员微笑着站在面前,眼里满是关切。

“谢谢您,大姐姐,我没事。”我忙擦去泪水,强装笑意。

她递过一张纸巾:“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伤心事。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们。”她的声音很温柔。

“嗯,谢谢您。”我接过纸巾,心里漾起涟漪。

她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为我拿来一杯热开水,接着细心地询问我要到哪里去,然后要到哪个窗口买票,到哪个站台候车等等,都一一告诉我。当我拿着票登上列车的时候,回头看见她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感动。

车厢里人声喧嚷,熏人的泡面味和烟味混杂着,被钻进来的风带到车厢里的每个角落。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窗外的村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纷纷向后倒退,一帧一帧地展示着风景,依然无法缓释我沉重的心情。

车厢里,乘客的脸上写满不同的情绪,有的疲惫地斜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睛在养神;有的归心似箭,一会张望窗外,一会看着手表;有的在静静看书;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对着大人问这问那,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年夫妇坐在我对面的座椅上。那位老爷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伴:“你小心点,慢慢坐下来。”

“老头子,我的骨头比你的硬朗呢,你就别瞎担心了。”老奶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姑娘,你一个人吗?”老奶奶看我的眼睛充满慈祥。

“嗯。”我轻应了一声,继续把目光投向窗外,看风景向后飞逝。这多么像自己的光阴啊,匆匆流逝,这次回到故乡就要物是人非了!想着想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

“姑娘,你怎么啦?”老爷爷关切地问我。此时,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痛,把自己要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贵州,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老爷爷安慰我说:“姑娘,你也别太难过,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想当年我父亲走时,我也是如此的悲伤。”然后向我讲述了他那段遥远而深刻的往事。

他是春城人,当年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贫困落后的乡村支持农村建设。不久后的一个雨夜,他收到父亲病危的消息,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心急如焚的他借了乡部的单车就往二十多公里远的家里赶。

狂风吹开了雨衣,暴雨打在他的脸上,和着泪水流淌,全身淋透了,他全然不顾,只想快点回到家见到父亲。那时的公路是沙泥路,崎岖弯曲,加上夜黑雨大,见不清路面,他又蹬得急,一次次地跌倒了,一次次爬起来,继续忍着伤痛踩着单车在暴风雨中狂奔……

一路上他马不停蹄地骑着单车踩了三个小时才赶到家,此时父亲已是十分危急了。他浑身湿漉漉地跪在父亲的病床前,大叫一声:“爸,我回来了!”泪水止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流。父亲睁开了眼睛,伸出枯瘦的手抚了抚他的头,用微弱的声音留给他最后一句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好好生活!”

老爷爷说完,用慈爱的眼光看着我,接着说:“姑娘,相信你的父亲也希望你放下悲伤,好好地生活。”

此时,周围的乘客都知道了我的事情,纷纷围了过来,你一句他一句地安慰着我。看着一张张亲切的脸庞,听着他们说的各种方言,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我知道那都是这世间最温暖的语言!

火车继续呼啸向前,载着我向故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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