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乡道前行,一片片农田铺展开来,散落的村舍点缀在田边。再走不远,便是阳春市合水镇的较场地村。村子坐落于开阔地,东倚起伏丘陵。其中一座蚕蛾岭,海拔两百余米,好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俯瞰着山下的村庄。听村

长风拂过较场地

□ 陈政宏

2025-08-01 来源:阳江日报

沿着乡道前行,一片片农田铺展开来,散落的村舍点缀在田边。再走不远,便是阳春市合水镇的较场地村。村子坐落于开阔地,东倚起伏丘陵。其中一座蚕蛾岭,海拔两百余米,好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俯瞰着山下的村庄。

听村里人说,明朝末年,冼姓先祖迁居于此,繁衍生息,渐成村落。而“较场地”之名,则源起更早。史料记载,南朝梁大同元年(535),冼夫人在春城晾伞岗建阳春郡城。为保护郡城,在高流河北岸鲤鱼岗设烽火台驻兵;又在南岸开阔地开辟出练兵场,即有军事用途的“较场”,于是这个地方得名“较场地”,后世村落亦承其名。

我们攀至蚕蛾岭半腰,望着脚下炊烟袅袅的较场地村。稍抬视线,放眼望去,周围的地貌豁然呈现:村子的东西两侧,连绵的青山犹如两道天然的屏护;两山相夹的腹地,一片狭长的平地南北延展,伸向远方。而两阳人民的母亲河——漠阳江,便在这谷地间蜿蜒流淌,一路向南,滋养沿岸的生灵万物。而较场地北边的高流河,此刻正蜿蜒西去,最终隐没于视野尽头的苍茫之中。

立足高处,较场地独特的地理价值直观清晰:它南接郡城春城,北连上游重镇合水,恰是这片平原的中段枢纽;既扼守河谷平原的咽喉要冲,又依托高流河、漠阳江形成天然防御,进可驰援郡城,退可固守要道。这般“一夫当关”的地理禀赋,难怪冼夫人会在此辟较场、屯锐士。

暮色浸染了视线不远处的两座山,一座披上金黄色夕照,一座则被阴影笼罩,形成很强的反差感。此时此刻,晚风掠过田野村庄,周遭空寂,只有风掠过林草的沙沙声。我们伫立其间,有种难辨虚实的朦胧感。

闭上眼,历史的轻舟穿过千道水万重山而来,声声风音如诉,零落的记忆开始拼凑。恍惚间,还能听到些别的——像是兵器碰撞的脆响,又像是马蹄踏过大地的震动。

千百年前的景象仿佛浮现出来:斜阳余晖中,一队队士兵的身影渐次清晰。他们身披甲胄,步履齐整,在招展的军旗下操演。队伍最前,一员女将端坐战马之上,英姿飒爽,目光锐利如能洞穿一切——啊!那一定是冼夫人!劲风鼓起她的战袍,犹如一面不倒的旗帜,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扑面而来

好一个女中英豪呵!遥想当年,岭南之地豪酋林立,俚僚各部纷争不断。梁末陈初之时,中原王朝更迭无力南顾,岭南陷入割据混战,局势动荡,内斗频发。值此危局,高凉冼氏之女冼英挺身而出,她虽为女子,却胸怀大志,深明大义。她深知唯有凝聚力量、保境安民,方能在这乱世中守护一方安宁,更需维系岭南与中原王朝的联系。

号角传令,鼓点定军。冼英将散乱的力量凝聚,将乡勇淬炼成保家卫国的精锐。经她治理,岭南重归秩序,南粤复得安宁。更可贵的是,她认同中原正统,并率部归顺朝廷,将岭南与家国血脉紧紧相连。她守护的不仅是乡土,更是岭南百姓对国家的归属,使山河血脉自此相通。

倏然想起辛弃疾的词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般气魄,不正是这位岭南女帅挥斥方遒、整军经武、保境安民的生动写照?这词句,唱尽了冼夫人那金戈映日、铁马踏尘、守护家国的凛凛雄风!

冼夫人当年发号施令的铜鼓号角,如今静卧于博物馆中。站在较场地村,我仿佛听见那深沉雄浑的鼓声,它自地底深处穿透岁月,直抵心间,并震动着脚下的大地。那是集结的号令,是热血的誓言,是岭南人顽强不息的精神在历史长河中搏动。是啊!这吹拂千年的长风,把时光尘埃拂去了,女英雄的英姿在天空之下愈发分明。

我缓缓伸手,指尖触碰这片土地的过往。风,是她曾感受过的风;水声,是她曾侧耳倾听的高流河声;目光所及的鲤鱼岗方向,是她曾忧思凝望的所在。此刻,望着风云激荡后归于宁静的土地,那些练兵演武、守土安民的壮阔图景,在我的心间奔涌不息。我终于彻悟了何为“巾帼不让须眉”。仰望天空,在黄昏与黑夜的交替中,我试图找寻那颗属于冼夫人的星辰,想留住这激荡千年的长风……

长风,依旧吹拂着这片土地。但当年旌旗飘扬、喊声震天的较场地,早就变成村民晒谷子、孩子们嬉闹的地塘;变成炊烟袅袅、世代安居的温暖屋舍;变成村庄边上的田地,春种秋收,一言不发。当年燃起烽烟传递军情的鲤鱼岗烽火台,只剩下长满荒草的泥土地,供游人暂歇。至于那位叱咤风云、联结南北的冼夫人,如今早已化作岭南的传说,融进了大地,融进了山川草木的气息里

较场地之上,夕照、河流、山峰依旧,长风吹拂,壮歌犹在!漠阳江、高流河奔腾不息,润泽万物。我们将世代传颂冼夫人的故事,让她的精神长存于漠阳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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