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虎三

大院里的童年

□ 艾虎三

2025-06-01 来源:阳江日报

赞美童年吧,它在我们尘世的艰难中带来了天堂的美妙。

——阿米尔

小时,举家迁至食品公司大院,小姑帮忙租的宿舍房。大院住的很多都是“同志”(吃国家粮),父母常让我们以他们为榜样,长大后做“同志”。

大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树,偶尔有枇杷果掉下来,砸到树下玩耍的我们。树太高了,我们爬到一半就不敢再爬,怕摔,我们还要做“同志”(谐音“铜制”),万一摔下来就做“铁制”了。用石头扔,砸中一个算一个,掉下的枇杷有点烂,但不妨碍我们大快朵颐。

镇上有个爷爷叫惨公,不知道谁编了他的歌,我们跟着唱,流传得特别快。有一次,我们见到一个老爷爷,胡须花白,最大的孩子王说那是惨公,我们马上唱“惨公仔,惨公孙,惨公老婆要离婚。”他追着我们跑,我们怕得赶紧跑,回到大院时,他却不见人影了。

父亲给了零花钱,贪玩,两毛钱的一边角被弄不见了,不敢花,怕老板不收。小伙伴给出主意,把钱卷起来,去买油条,钱给到老板,拿了油条马上跑回家。我照做,跑的时候怕得要死,总觉得老板马上就抓到我,叫我换一张两毛钱。油条分着吃了,我却吃不出油条的香,做梦老梦到早餐老板抓到我了。后来父亲说缺一边角没关系的,老板拿去银行可以换完整的,此后再也不做这种梦。

大院里有个荒废的园子,类似鲁迅的百草园,大人是不让我们去玩的。听说园子里有蛇,我们也亲眼见过几回,怕得魂飞魄散,却也阻挡不了我们探险的脚步。许多子虚乌有的传说都跟园子有关。有时,我们在园子里捡到一些薄薄的橡胶袋,不懂是计生用品,还用来吹泡泡,比赛谁吹得最大。有时我们偷偷去抓青虫,用缝衣服的线打个结扣住它的脚,它就在我们的手里转着飞。乏了,再剪断绳子让青虫飞去它想去的地方。胆大的还抓青虫烤着吃。我们在园子里摘凤仙花,咬碎,敷指甲,长大后才知道这是最安全的美甲。抓萤火虫,放在透明瓶子里,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落入人间。七星瓢虫也是好看的,但太小。有时冒险要付出代价,园子里名叫七姐妹的花草,刮伤我们的脸,流血,就会遭大人骂。碧珠的妈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来玩。我们找来纸箱铺在她家厨房门口水沟的洞,她爬出来,继续跟我们玩。

傍晚时分,最喜欢看天上的“大戏”。那时的云会像孙悟空那样七十二变,一会儿是山,一会儿变成大海,有时老鹰飞过,叼走了一只猫,老虎又过来抢……当时还没学课文《火烧云》,后来才知道我们的想象比萧红丰富多了。

真正的大戏班来唱戏时,我们早早跑戏台第一排,刚刚比戏台高一点的我们,站着可以看到文生武旦,又不会遮住后面的人。我们紧贴着戏台,看到正旦唱到伤心处,她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们被伤感的配乐和伤心的哭腔挟裹着,小小的心灵被震撼,内心翻江倒海,眼泪汹涌而出,要爬上戏台把坏人揍一顿,却爬不上。走去后台却是可以的。到了后台看到坏人有说有笑,不像坏人了,也看到很多演员在化妆,一笔一笔地描,一点一点地画,贴云鬓,穿戏服。原来卸了妆的他们跟我们一样,也是要喝水吃夜宵的。我们想去学戏,叫他们教,他们笑,说好好学习,你们长大了要做“同志”的。

他们不教,我们也会。尽管我们主要是奔着看戏时大人会给我们买膨膨条(儿时面粉加糖和色素的膨化零食)去的,尽管我们看着看着会很快睡着被大人扛回家,尽管我们从未从头到尾看完时长约三小时的一整台戏,但我们会编,而且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调,有些台词听过就记住了,那时我们记忆都很好。戏班回去了,我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偷来大人的长袖衣服,长袖飘飘的效果要保证。没有服装就头顶着被子来。胆小的就做侍从,主要做些打揖动作,说些“参见大人”即可。有点功夫底子的便做武当。这个角色有点危险,要拿着棍子当枪,做骑马式“驾——”或下马前喊声“吁——”,要跟人搏斗。做正旦除了唱得好,台词记得准,还要会“哭”,要有急才,不记得台词就自创。最惊人心的是正旦和文生结为连理的时候。文生喊一声“娘子——”正旦回一声“官人——”,他们就要拉着红丝带入洞房了。这个时候他们一般不肯拉手的,全场就高呼“拉一个,拉一个”。他们羞得就像真的要结婚一样扭扭捏捏。

玩具基本自制。丫字形木叉,两边放上皮筋,中间夹一个皮垫,就是常玩的弹弓。竹子削一下,竹筒、竹撞针弄好,塞一颗圆圆的噼啪籽,噼啪一声发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竹筒枪。拿一根绳子两头绑在一起,套两只手上,手指在绳子上来回穿梭,弄出各种花式,换搭档来解开或升级变花样。缝一个小圆袋,塞进边角布料,收口,沙包就做好了。丢沙包游戏中被砸到或及时逃过都笑声爽朗。母亲做裤子的橡皮筋,偷偷拿出来,两头打个结,就可以跳皮筋。两边各站一人,撑起的橡皮筋,难度不断升级,从脚踝至膝盖、臀部、腰部、肩部,各种花样跳。大院里玩的游戏还有抛石子、捉迷藏、弹玻珠、穿手线、拍公仔、老鹰捉小鸡……时间好像怎么都不够用,每次都玩到被大人揪着耳朵赶回家。

看着现在某些孩子捧着手机当宝贝,或盯着电视不眨眼,或玩着游戏不放手,想起我们撒野的童年,忽然才发现当年的我们是多么的幸运。

枇杷树还在,当年那些“文生”“武旦”都哪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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