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我们那里又叫红薯,也有地方叫红苕、地瓜、山芋的。在那个还吃不饱饭的年代里,红薯可是农村一宝,“羞为王侯桌上宴,乐充粗粮济民难”,农民有叫它“救命薯”的。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农村长大,红薯对我们这

亲亲红薯(外一篇)

□ 谭剑国

2023-10-29 来源:本地默认

番薯,我们那里又叫红薯,也有地方叫红苕、地瓜、山芋的。在那个还吃不饱饭的年代里,红薯可是农村一宝,“羞为王侯桌上宴,乐充粗粮济民难”,农民有叫它“救命薯”的。

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农村长大,红薯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可亲了。早上起来上学,揭开锅盖,就见到母亲已蒸好了一镬红薯,冒着腾腾的热气,我高高兴兴地拿了几条,放进衣袋里,边走边吃上学去了。红薯好吃,又抵肚饿,那时的农村,家家户户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红薯。家乡的红薯有很多种,但主要就是两种口味,一种是甜的,如红苗仔、黄玉薯;另一种是粉的,如九里香、白皮薯等。在农村,我们都可以说是吃红薯长大的,红薯就是那个时代家乡孩子的“亲亲”,就是那个时代农村人的标签。那个时候,个别有幸到外地工作的家乡人,为了摆脱农村的标签,回到家乡会摆点架子,说番薯不好吃,自己不喜欢吃,这时就会遭到家乡人一顿臭骂,说你番薯屎都还未屙净,敢说番薯不好吃,你装什么装呢?曾经就有一位从城里回乡的人,竟装蒜问红薯是藤生的还是树生的,一时成为四邻八里流传的大笑话。

乡里人喜欢栽种红薯,也懂得怎么栽种红薯才能获得高的产量,自由地、开荒地,凡是能种红薯的地方都种上了红薯。红薯这种农作物非常贱生,随便放下一截薯苗,它就长得蓬蓬勃勃,绿叶葱葱,“逶迤藤蔓陇间爬”。有一首《红薯》诗是这样写的——

原野土坡地几垄,

披蓑带笠谷雨种。

绿叶玉茎阳光照,

藤蔓根壮雨露浓。

风暴雷电烈日烘,

埋头挣扎泥下红。

苦难贫穷救命时,

香沙充饥立大功。

红薯一年可以栽种几造,种下100多天就可以收获了。每到红薯收获时节,乡村每家每户都堆满了红薯。那时,粮食缺乏,红薯可帮了大大的忙。红薯营养价值高,口感好,是抵饿填饱肚子的不二粗粮。红薯可以蒸了吃、煲了吃、还可以烤了吃,切片煎了吃,“生烹炸煮烤均佳”,如果有条件能煮一煲红薯糖,那就是难得的美餐了。红薯还可以做成红薯饼、红薯干吃,读中学的时候,有同学在家里带来了红薯干,饿了就吃几条填填肚子,令人非常羡慕。

然而,孩童时代最喜欢的还是焗红薯吃。随便在田野上用泥块垒一个小小的泥窑子,拾一些枯树枝点火烧窑,把窑子烧得通红通红后,掏出窑里的炭灰,在窑顶捅一个洞,把番薯一条条放入窑子里,然后捂窑,把窑泥拍碎,耐心等一下,红薯就可以出窑了。用坭窑焗熟的红薯,香气扑鼻,甘糯可口,真是好吃极了。至于所焗的红薯,有从家里带来的,但大多是就地取材,到附近的薯地里偷挖来的,孩童时常干这种事,感到很兴奋,即使被大人碰见了,也只是笑着骂几句,没有一点恼怒,因为他们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栽种红薯的重头戏还是要靠生产队,选几片沙质土壤比较松软又向阳的农田,一种就是几十亩。生产队一般种的是“雪薯”,秋末冬初种下,初春收获,是解决大家三荒四月缺粮时的“灵丹妙药”。生产队种植的红薯虽然生长在冬天,但因为土地肥沃,长势非常的茂盛喜人,村里人每当望着那片郁郁葱葱的薯田,心里便充满着期望,正所谓“手中有薯,心里不慌”。

等到开春生产队挖雪薯的时候,就好像是村里举行的一个盛大节日。不单生产队劳动力全部出阵,村里妇孺老幼也都来了,还有全村的放牛娃和大大小小的牛也来了。劳动力是来挖红薯的,妇孺老幼是来翻捡红薯的,放牛娃是赶牛来吃薯苗的,红薯田里片喧嚣,热闹非凡。“红薯一身皆为宝,非常时期救百姓。茎块熟生能充饥,多余想法深加工。叶蔓人畜均好菜,干藤余渣再利用。一年四季赐众生,祖孙三代承恩情。”这首诗朴实地赞美了红薯对平民百姓的恩情。

翻捡红薯是有规矩的,不能一窝蜂地跟着挖薯人翻捡,要先站在田埂上等挖薯的挖干净一丘田后,才能下田翻捡。翻完了一丘再到一丘。只要小心细致肯花力气,总会有收获,如果能翻捡到比较大的薯,会更加欢欣鼓舞。生产队挖薯从早挖到晚,挖上的红薯堆在田边草地上,小山似的鼓舞着人心。晚上分薯了,人们挑着一担担装得满满的红薯回家,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地挖,这样连续挖好几天,分到家里的红薯就十分可观了。这时,家家户户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有了红薯压阵,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现在,用番薯抵肚饿的日子已成了过去,番薯已成了孩子们馋口的零食,人们种番薯追求的是品牌,既好吃,又好看,还要罕见,如板栗薯、五彩薯等,过去一些普通品种的番薯大都被淘汰了。

但我还是要对这些番薯说一声:亲亲!红薯!


山草芳香


那时,农村煮饭都是打土灶烧柴草的,每天早上和晚上,炊烟袅袅,形成了一道独特的乡村风景。“夕阳晚照炊烟起,醉享乡情牧笛声”,炊烟是母亲用柴草燃烧起来的诗行。

农村土灶主要是以烧草为主,生产队分的稻草远远不够烧,家家户户还需要去山里割草回来烧。稻草松软,不耐烧,山草结实,很耐烧。每年双夏结束后的仲秋农闲时节,就是人们成群结队进山割草的时候。准备进山的前天晚上,村里处处传来磨镰刀的“ 霍霍”声。母亲磨镰刀很耐心,端一盘水放在磨刀石旁边,就那样蹲着慢慢地仔细地磨,直到把镰刀磨得闪亮闪亮的,用手指轻轻试一下,感到锋利无比才罢休。母亲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进山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就是磨镰刀了,山上的草又韧又滑,镰刀不锋利割起来不顺手。母亲磨好了镰刀,准备好了扁担绳索,就早早睡了。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们也还没睡醒,母亲就已经出发上山了。一直到下午4点钟左右,才见到母亲担着一担山草回来,已晒干的山草散发出一股山野特有的芳香。

有时,母亲也会叫我跟她一起进山。一想到能跟母亲一起去割草,我的心里就特别高兴,因为我感到这是一件神秘好玩的事。一大早,母亲就把我从梦中叫醒。起床一看,母亲已煮好了一大锅粥,收拾好了去山的扁担、镰刀、绳索和中午吃的粥。我急急忙忙喝了几碗粥就跟着母亲出发了。这时,天还没亮,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母亲的后面走着。一路上影影绰绰的都是进山的人,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说说笑笑的显得十分热闹。路越走越明亮了,只见一队长长的人群,前望不见头,后看不见尾。我记得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进山割草,多早都有人早过你,多迟都有人迟过你。这说明进山的人很多,络绎不绝。

我们要去的是附近的嵟鹰山脉,距村10多公里,要走一个多钟头,嵟鹰山脉不高,一座连着一座,连绵几十公里。我们来到山脚下,天已大亮了,人们各自进山选草场,一瞬间,那么多的人都不见了。母亲也选了一处山草长得比较丰盛的地方,就摆开架势开始忙活。母亲割草非常熟手,不到一会儿就割下了一大片,她把割下的草搂起来晒好,接着又马不停蹄继续割,越割越快,越割越起劲。而我干起活来感到很别扭,一小把一小把地慢慢割,不一会就感到累了。母亲见我这样,就过来手把手教我,还嘱咐我小心慢慢割,不要割了手。按照母亲教的手法来割草,果然顺手多了。但我割着割着就不专心了,一会儿满山寻找稔子果来吃,一会儿又满地追赶那些小小的雀鸟。母亲见了只是笑笑,没有责怪我。到了中午,被称为“秋老虎”的太阳十分猛烈,割下正晒着的山草发出吱吱的响声,山坡上、小树林里都弥漫着一缕一缕浓浓的芳香气味。这时,母亲又翻晒了一下山草,就叫我一起来到树荫下,准备吃午餐。我又渴又饿,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舀了几口粥吞下肚,唉哟,多么美味的粥啊,清凉、甘甜可口,而且,母亲还带上了榄角、瓜咸这些佐餐的绝佳美味,这餐“进山割草粥”吃得多美啊,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粥。

吃完粥,母亲又去翻晒了一下山草,由于中午的太阳猛烈,山草也有八九成干了。到了下午2点多钟的时候,母亲开始捆缚草担,捆缚草担是一种技术活,要捆缚得结实、方方正正,这样挑起来才稳稳当当的。母亲捆缚了一个大的和一个小的草担子,我们就准备回家了。我挑起那个小草担子,起先觉得不重,但走着走着就感到重了。那时我还不会换肩,只好挑一段路就停下歇一会肩。母亲就教我如何换肩,右肩挑累了就换左肩,左肩挑累了再换右肩,这样就没那么累了。终于回到了家,把草担子一放,全身那个轻松啊,妙不可言,同时,心里感到特别高兴,因为自己觉得有一种成就感。

进山割草是一个较长日子的活儿,一般都要连续去半个月或二十天,也有去足一个月的。最初那几天,肩痛、腰痛、脚痛,累得像散了架似的,后来坚持下来,就不感到痛了,也不感到累了,肩膀、脚板和腰杆都磨炼出来了。后来,我高中毕业回乡,就包揽了进山的活儿。

现在,农村早已用上了气炉,很少烧柴草灶了,山上的草长疯了也没人去割,但那山草的芳香却永远留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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