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会老,落花任飞,却不知迟日小醉后,酝酿了朱夏红透了的荔枝。五六月份,恰梅雨初晴,夏炎拂地,一日日的催促,换到的是一树树令苏东坡都能付诸一笑的荔枝。
相信一个岭南人,自小若没有尝过荔枝,那他的童年一定是遗憾的。在这南国,有谁会不知集市上的荔枝,次第从泛微绿的青涩,到红光满面的豪放这一过程?那是夏季鲜果的信风,春老至夏盛,源源不尽地送来芒果、西瓜这些热带佳果。那也是独属于荔枝的成长,品种的多样,色泽的红润,以及口感的丰满。那还是一个人历经无数次大啖荔枝,在炎炎夏日无数次上火,明白这佳肴美馔不可多得之道。那,更是夏日的成长——步过青涩,行经盛放,走向沉稳。
烟雨后,绯红出,竹篾盛着荔枝带雨后的湿润,湿润后的几分鲜美。荔枝或大或小,着实是诱人。买了一袋子糯米糍回家,手开始不自觉地捞出几个开剥,名副其实的吃荔枝好手,不多时,便可见小堆的壳了。这种荔枝口味真堪糯米糍,极甜,软糯,美中不足的是味道过于浓厚甜腻,旋即口舌燥热,喉咙有些许上火的感觉,好比灼烧的砂糖,热中还带着甜。还有一种名为桂味,果形浑圆且大枚,色似淡红罩浅青,较前者稍贵。仍忆儿时第一次吃桂味,绞尽味蕾也没吃出什么桂花的味道。待秋风起后,远远撞到桂花的清香,方隐约明白了些。桂味甜味清而不淡,口感较温和,有桂花淡雅的神韵,不像其他的品种甜腻到心底,桂味之名或许源于此故吧。
曾记古人吟诵道:“香连翠叶真堪画,红透青笼实可怜。”集市上的荔枝,皆带枝叶,红绿掩映,碧绿衬鲜红,似火烧枝头,煞是好看。有人说过,荔枝荔枝,乃“离枝”也,荔枝离枝,便难以保持新鲜,且若直接拔下荔枝果,极可能同果皮剥下,影响果肉质量。回想起摘荔枝、吃荔枝的经历,不由得暗暗赞同这种有趣的说法。
摘荔枝是湿热的。这种佳果只宜在热带气候下种植。长裤是必需的,有外套更好,就算如此,被蚊子等各种昆虫叮咬也只是平常事。下车后,入眼皆深深浅浅的绿色,地面上布满的枯叶落叶蒸腾出水汽,枝叶的气孔在闷热的气候下沉重地喘息,氤氲着淡绿色的云烟,重重包裹着一个个红色的鲜艳的梦。伸着长长的剪子,在树叶间翻寻时也要留意不怀好意的马蜂窝,在离果实数寸处剪下。下方需提早摆好一个桶,最好是用手接下再放入,以免坠裂。此时向桶内看去,是湿润的绿叶与红润的果实。桶内充满荔枝,心里充满喜悦,代价是浑身湿热的汗水,以及在湿热的密林中劳作后,手臂因举起的酸痛和脖颈的劳累。摘荔枝的付出,并不亚于荔枝在湿热的环境下成长的付出与忍受。但若不如此,荔枝不会成熟,人也不会成长,更遑论辛苦付出。凡事在承担重任与忍受辛劳后,方能品尝如荔枝般的甜。
盛夏,剥开一颗荔枝,耳畔又回响起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只是九百余年前的东坡,口中啖的不是荔枝,是藏于荔枝味中的人生。
指导老师:刘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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