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漠阳江边的麻汕古墟。
为了保护传承历史文化,助力推进乡村振兴,阳东区红丰镇目前正在对有650余年历史的麻汕古墟进行修缮,当地一些掌故风情重新进入人们视野,逐渐引起大家的关注——
◎ “避露水”与 “捞露蒲”
“阳春落水浸阳江,阳江落水白茫茫。”20世纪90年代以前,漠阳江几乎每年都发大水,给中下游人民带来财产损失。那时,每年夏季露水(阳江话,即洪水)袭来,麻汕墟、桥头村和垌塘村的群众,都会拖男带女,赶猪牵牛,就近上地势高的麻汕学校“避露水”。
站在麻汕学校,只看到露出水面的捷东堤和受浸的村庄树木,漠阳江河水呼啸般从阳春方向往阳江城方向浩荡奔流向南海时,才会真正体会到“白茫茫”的含义。
那时群众烧火做饭用的是柴草,这东西也稀缺。洪水从阳春上游带来的草和树枝树叶,有靠近捷东堤的,一些群众便冒险用长杆耙子去捞上堤岸,晒干当柴火。这就是“捞露蒲(蒲,阳江音,浮上来的意思)”。还有村民捞到不少可食用的竹笋和柿子,也算是另一种收获。
一年,因为“捞露蒲”,有村民被凶猛的洪水卷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从此一到发洪水的时候,公社和大队的干部就会带领青壮年民兵上堤巡逻,在防洪的同时也劝止村民冒险“捞露蒲”。
1981年9月28日至10月8日,特大暴雨袭击两阳。当发现双捷水文站超过警戒水位2.22米时,巡逻民兵即刻向天开枪报警,麻汕群众闻声纷纷跑上麻汕学校避露水。那一次,东堤和西堤多处被冲出缺口,洪水进入堤内致多处民房倒塌,大面积稻田受浸。
1998年,阳春大河水库建成,为害多年的漠阳江水患终于得到根治。
△ 1975年5月31日,麻汕大队文艺宣传队获奖后合影。后排右一为谢克程,中排右二为谢绍权。(翻拍)
◎ 乡村奇人谢绍华
在以前物质贫乏的年代,凡是掌握一门手艺的人,其生活普遍会比一般家庭要好。麻汕朝金岗村有一个叫谢绍华的人,精通泥水活、木工活、裁缝活,会补锅续犁头,还会书法,写对卖春联……曾经,他靠这些“手艺”养家糊口,是享誉十里八乡的“乡村奇人”。
那时,每逢麻汕墟日,谢绍华会带上儿子,在朝金岗村通往墟上一个十字路口,支起太阳伞,开档补锅续犁头。儿子在一旁使劲拉动风箱,发出“呼呼”的声响,木炭“叭叭叭”地闪出火星,越燃越旺,坩埚中的生铁,很快就融化成通红通红的铁水。只见戴着眼镜的谢绍华用布满一层草木灰的厚厚布块,垫在锅底的漏洞(或缝隙)位置,用左手紧紧托着,右手用一特制用具舀起通红的铁水,淋到破洞上。然后左手从下用力往上顶,右手用一团很厚的湿棉布从上往下用力快速地碾压擦拭着,直到形成一个跟锅面平衡的光滑平面,一个补丁就这样打了上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由于谢绍华双手配合得好,精准把握用力和时机,经他手补的锅平滑耐用,远近闻名。经他手续的犁头,口碑也很好。20世纪80年代之前,农业机械化尚未普及,找他干活的人很多。
在谢绍华的榫卯人生里,为十里八乡打家具,练就了一身精湛技艺。拉大锯、推刨子,他做的衣柜、大床、台凳等,其尺寸、比例和工艺都有讲究。朝金岗村一名年近七旬的老人说,谢绍华裁缝活干得也很好。“颈上挂着软尺,手中拿着剪刀,裁剪缝制,这些精细活,他一个大男人也干得漂亮。”老人回忆,谢绍华用的脚踏缝纫机,有时坏了,也是自己修好。一次,缝纫机针断了,无法买到新的,他竟然靠手工将一根钢杆磨成了缝纫机针,继续工作。
20世纪80年代,谢绍华喜爱上了书法,通过向阳江城的书法家学习和大量练习,他的书法水平提高很快,春节前走墟场现写现卖春联,很受群众欢迎。
谢绍华数技傍身,改善了自己的生活,在当地树立了一个典型。
◎ 望江楼上看潮头
当地老人常常说:“大狗的(的,阳江话,赶之意)细狗,的到麻汕涌仔口。”大狗,指大狗岗(1994年成立麻汕镇后被推平,用来建设麻汕新墟);细狗,指小狗岗;涌仔口,是麻汕边涌河与漠阳江交汇之处。据说曾经有高人说过,将墟建在这个地方,必然兴旺发达。
“民国”十二年(1923),社会动荡,匪盗四起,为了维护麻汕的社会治安,由谢维扬、蔡毓修、冯英达等几位乡绅和热心家乡建设的商人发起,麻汕商界集资在麻汕墟修建了三层楼高的镇岗楼与商会楼,还有十三乡楼和漠阳江码头。新中国成立后,镇岗楼与商会楼先后被征用作为阳江八区政府、三麻乡人民政府和麻汕邮电所办公楼。
在没有公路的年代,漠阳江麻汕段成为阳江城水运通往阳春、云浮、罗定和肇庆等地的主要通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上述设施完工后,凭着发达的漠阳江水上交通和阳江县第八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优势,麻汕墟一度出现了空前的繁荣。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国民党政府害怕日本侵略军会利用地势险要的镇岗楼,曾下令予以拆除。由于当地人对镇岗楼怀有很深的感情,打折扣地执行了上级的命令,最终只拆了第三层。
1940年正月十六日,当地发生了反抗国民党政府的“麻汕地区壮丁暴动”事件,愤怒的群众将阳江县第四区区署(1937—1945年)办公地点麻汕墟娘嫲庙烧毁了。后来,当局综合考虑多种情况后,将阳江县第四区区署和三麻乡政府的办公地点迁往镇岗楼。由于原镇岗楼仅作为治安用的碉楼,办公用房远远不够。区署和乡公所便将镇岗楼在原二层的基础上加高了一层,又在镇岗楼东西两边扩建了面积约600平方米的几间瓦房,同时在这些建筑物周围建筑围墙。由于镇岗楼矗立在小狗岗的最高处,扼漠阳江下游要冲,因此,许多人又喜欢把它叫作“镇江楼”。
天气好的时候,登上楼顶,可看到漠阳江上白浪滔天,白帆点点,场面蔚为壮观。极目远望,溯江上至双捷,顺江下至麻桥、麻布演,尽收眼底,阳江城的北山石塔也清晰可见。一些上过镇岗楼的文人墨客,在楼顶对着滔滔江水和两岸美丽的风光,一度发出“望江楼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的感慨!
望江楼的位置十分险要,新中国成立前后,该楼分别驻扎过国民党军队和解放军的一个中队。
2009年秋的一天,时年77岁的谭选德老人在参加原阳江县第八区老干部茶叙会上,向应邀参会的记者讲述了一段往事——
阳江解放时她刚刚18岁,在第八区人民政府参加革命工作,担任出纳员,每天都得带上左轮手枪上班。“1950年春节前的一天夜里,正在梦乡的我,突然被望江楼下的枪声与阵阵喊叫声惊醒,我赶紧与同房间的另一名女干部持枪双双走出房门口,却被区政府文书施元泮拦住,他要求我们回房间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谭选德说,后来才知道,这是麻汕墟附近一股土匪,在匪头谢某登的率领下偷袭望江楼,试图袭击区政府。在八区武装中队的全力反击下,这股土匪被打得四处逃散。不久,这股土匪便被八区公安人员抓捕归案。
1972年,由于受极“左”路线的影响,望江楼被拆除。
如今,当地党委政府重建望江楼,让它在新时代发挥应有作用,当地干部群众为此无不欢欣鼓舞。
△ 正在重建的麻汕古墟望江楼(效果图)。
◎ 冬修水利被编成舞台剧
1971年,针对麻汕大队北部有千亩田地缺水的情况,大队党支部决定修建鹧鸪塘水库,从10公里外的塘坪马尾、王牛坪一带修建沟渠,引大八江河水库西干渠的水进入麻汕鹧鸪塘水库,解决干旱问题。当年秋收后,便发动群众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各生产队组织青年突击队,开赴马尾、王牛坪,安营扎寨,日夜奋战在工地上。
“经过4个冬季的艰苦大会战,以青年突击队为首的建设大军先后完成了江春公路红五月七队段跨公路20多米长涵洞,火砖山300多米长涵洞(这两处均埋入直径1米的水泥钢筋结构圆筒),300多米长、高3—7米的那邓渡槽等艰巨工程,同时还在沿途建设了10公里长的水渠,成功将大八江河水库的水引入鹧鸪塘水库。”今年八旬的原麻汕大队党支部书记谢克献说,水利工程的完成,解决了千亩田地缺水问题,为农业取得丰收和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麻汕大队战天斗地,誓让河山重安排的事迹受到了县和公社的表扬。1975年初,根据上级要求,由我物色参加水利大会战建设中有文艺细胞的青年突击队成员,组建了20多人的麻汕大队文艺宣传队,编演一台舞台剧。”今年八旬的原麻汕学校音乐老师谢克程回忆,舞台剧采用舞蹈、小品、快板、三句半等文艺形式,歌颂了在党的领导下,麻汕人民不怕艰难险阻,历经数年艰苦奋斗,打通了水渠,将江河水引入麻汕灌溉千亩良田,夺取粮食大丰收的奋斗故事。
“当年我作为突击队队员参加了水利大会战,三九严寒天气仍然奋战在工地,晚上睡在简易工棚里冷得瑟瑟发抖。就算环境如此恶劣,小伙姑娘没有一个人退缩,一直坚持到工程完成。”今年六旬的谢绍权回忆,有着这些经历的大队文艺宣传队,在谢克程老师的指导下,创作了原创歌曲《麻汕换新颜》:“金色的太阳哟,照亮了麻汕,鹧鸪塘水库哟,千亩良田大丰收……”
谢绍权永远记得,他自己在其中一个小品中扮演一名高中毕业生小李,不安心农业生产,一心想进城当工人,是激动人心人人争当先锋的水利大会战唤醒了他的奋斗青春。他边跳边唱,“昨晚开了个社员大会,我小李思想有了转变,建设美丽家乡我辈当先……”
这部气势磅礴的舞台剧,当年在双捷公社文艺汇演中荣获一等奖。后来,舞台剧应邀在双捷公社和白沙公社各大队作巡回演出。
◎ “牛贩村”传奇
麻汕桥头村是有名的牛贩村。清末,村中有个人叫“牛贩雄”,他带着几个儿子先后远赴福建、梅州、海南、阳春等地做牛贩,也做牛中(中介)。贩牛属大宗交易,他们一家人能说会道,既吃得苦,又精明,不但掌握了民间传统的交易知识,而且熟知各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因此获利不少。后来,“牛贩雄”回来带动其他村民加入。此后,村中数代人都从事这一行业。因此,桥头村被外界称为“牛贩村”。
据村中老人介绍,以前从事牛贩、牛中这一行,除了了解比较复杂的行规,还要凭经验对牛进行评估。例如通过看牙齿,就能准确判断牛的年龄;从牛的臼窝和齿线,可以判定其年龄;从牛的外观,能看出牛的优劣。正所谓:相牛不用秤,全凭用眼睛;眼大包勤快,鼻小脾气横;走路看四蹄,蹄大脚生风;白蹄白脑盖,就算是毛病;身上有旋毛,胆小不要用。
有一年,发生了牛瘟疫,各地都死了不少牛,损失惨重。桥头村牛贩却因为从福建和梅州学到一条药方,制药喂牛后,村里所有的牛都躲过了一劫。经历过瘟疫的牛在牛墟上出售时,牛角上会挂上红布,售价是普通牛的一倍,而且供不应求,一度成为佳话。村里的牛贩由于熟知各地“行话暗语”,准确掌握行情,即使做牛中,也能获得买卖双方的信任,获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
改革开放以后,村里的牛贩主要在两阳地区贩牛。一些交易暗语,村人仍然记得。如“上自纠山潘”(阳江话音),代表“1、2、3、4、5”“工稳仨竹上”,则代表“6、7、8、9、10”。比如这个牛1300元,就说是“上纠货”;这个牛590元,就说是“潘竹货”。
20世纪90年代,牛市消退,村里牛贩们开始转行。但作为中国古老的行业,它的价值仍然值得民俗专家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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