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儿白呀,水里的鱼儿乖,牧笛吹到山那边,谁在把手拍……”在熟悉的《马兰谣》歌声里,我们走进慕名已久的阳春马兰。马兰,于我们,不仅仅是一个村庄的名字,而是等同于陶渊明种菊的南山下,是诗意的栖息地,更是心灵的净土。
那一片片的金色稻田,翻涌着,像在欢快地向我们招手。下车后,我立刻跑到田埂上,尽情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脱了鞋子,赤脚踩着泥土。孩子皱着眉说“好脏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10后的孩子和80后的父母,终归是不同频的,他们不懂与泥土相亲相近的那份喜悦。
集市入口早已聚集了许多摊主,大多是本土农民。刚砍下来的黑蔗,清甜又少渣;刚蒸好的艾叶,软糯弹牙,带着浓浓的艾香,让人恍惚间以为走进了春天;刚挖出的湿花生,外壳裹着湿润的泥土,撒上一把盐水即可煮来吃,朴素的食物最是养人。就像这些朴实的农民,没有招徕顾客的高声吆喝,只有满腔的真诚。
一捆捆春砂仁根码在田边,10元就能买7捆。我心里清楚,这些根挖出来要费很大力气,挖完还要仔细清洗,更是耗时耗力。我买了10元,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们,外面这样的根要5块钱一捆,这7捆要35元。
走到春砂仁干果的摊位前,我的脚步再也移不开了。一种特别浓厚又格外舒服的香气,顺着鼻腔冲入脑腔、胸腔,浑身上下都舒畅。摊主主动给我们科普:只有阳春的砂仁才叫春砂仁,其中金花坑的春砂仁曾是贡品,特点是生果竖起来时,最上面有一颗籽凸出来,不过那种价格很贵,要3500元一斤。他们直言,自己卖的不是金花坑的,而是马水、潭水、春湾等地的,都是纯阳春产的。广西、云南等地也移植了阳春的砂仁,可产出的砂仁精油含量远不如阳春本地的。正宗的春砂仁吃起来有酸甜苦辣咸等各种味道,关键是最后却会有微微的回甘。
我之前买过很多春砂仁,交了不少“学费”,知道摊主说的都是实话。一问价格,这里的春砂仁干果竟然是外面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尝了一颗,果然有淡淡的回甘。我知道,春砂仁不会自花传粉,需要农民们低头弯腰,给小小的一朵朵春砂仁花人工传粉;结出的果子又小,摘下来后还要用柴火烘干,每一步都饱含着辛劳。为了延长保质期,正宗的春砂仁要经过“烟熏”,所以春砂仁看起来黑黑的,刺还有些扎人,像小刺猬一样,但内里却蕴含着极温暖的力量。胃痛、肚子胀,嚼上一两颗,不适感立刻缓解。我一下子买了三四斤,老板还特意叮嘱我要用玻璃瓶密封存放,我点头,我会好好珍惜他们的心血,还有这天地间的精华。
一位70多岁的阿婆拿出自家种的白糯米售卖,我买了3斤。她没有用电子秤,而是用传统的杆秤称重,还特意给我称得旺一点。付款时我才发现,阿婆没有付款码,只能收现金。我身上没带现金,只好跑出田埂向志愿者求助,通过微信转账换到了几十块现金。
往回走的路上,集市里满是好吃的、好玩的,我一边走一边问,看到新奇的东西就停下脚步打探,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卖糯米的摊位,阿婆竟然出来田埂路口等我。我满怀愧疚地问她:“如果我迟几个小时回来,您也会一直等吗?”她笑着说:“等啊。”
阿婆旁边的阿公在卖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东西,阿公用阳春话告诉我,那是狗豆壳,能补肾,泡软后用来炒肉、蒸肉都特别滋补。乡村里的人都坚信草本的力量。我听到他偶尔会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不懂阳春话的顾客交流。我试着买了三斤,扫码时发现收款名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便问阿公这是不是他本人的微信。阿公说,这是他女儿的,他自己没有微信。我付完款,把手机上的付款金额给阿公看,又问了他女儿的电话,拨通后让她跟阿公说一声已经收到钱了。其实我没必要这么麻烦,但我知道,老人家可能忙活了好久才晒出这么点狗豆壳,他满心信任我,我也想让他彻底放心。后来又转念一想,或许是我多虑了——在这片如此甜美、如此纯粹的田野上,应该不会发生那些让人忧心的事情。
夕阳西下,我提着满袋的收获往回走,春砂仁的香气混着糯米的清香,在晚风里轻轻飘荡。田埂上的泥土还沾在裤脚,这是幸福朴素的晕染。今天收获的感动,源自这乡野集市的烟火,源自那句“等啊”的笃定,源自土地的真诚与纯粹。这份感动如同春砂仁的回甘,绵长而温润,在心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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