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物在冬天到来

山草黄，谷子黄

长尾雀羽毛也黄

我嘴里含着的秋天

也像柿子一样地黄了

山，水，岁月

我和你在暮年

欠缺一页风雪图

流水的志向，是奔向高远的山

我决不追逐荒芜流向大海

时间没有盐的分量

我可以退回到昨天正午

那里有一个路口

路碑上的数字是我下一个月的生日

傍晚。有人在卖水果

她说，酸甜都在皮下

可怜的橘子熬到了冬天

皮就是苦的。我看她的脸色

也有一点淡淡的焦黄

倦行风中的鸟

它的翅膀拉长了秋天

它的眼睛看黄了十月

飞过的山是一个问号

飞过的水是一个叹号

它飞过南方的树林

向更南方飞去

一把镰刀，怎么看

也不像弯弯的

月亮

一个人的背影

怎么看，也像一把弯弯的镰刀

在我内心，总有这样一把老镰

收割了一茬一茬的金黄

一茬一茬的秋天

跟风，穿行在风的日子

山色和水彩，流泻出秋天的肉血

我记住黄昏里，最美的一抹流云

那像是我分离出肉身苦痛的灵魂

向着深秋草木俯首，低听牧归的笛声

秋夜的迷茫里，我朝着遥远的山路

像款款离去，又像缓缓归来

我多佩服，这一只黄毛的鸟

它偷吃了我的谷子

还翘起尾巴在我面前歌唱

这叛逆的精灵。它改变了我对粮食用途的观点

我不再以私心以狭爱去播种一亩土地

那些食粮的灵牲，让我对土地心存善念又低身供养

今天，我牵一头牛去做B超

它心脏已严重劳损

在老来的岁月里缺血

屏幕上起伏跳跃的彩色图谱

像不像田野生长出的花草树木

那些横切线，像不像干涸的河流

那些粗糙的回声，像不像十月傍晚的穿堂风

它跟我回家的路上，嘴里还嚼着昨天的沙草

这厌食的家伙，它的表情多让我心疼

我，是田野的老主顾

北风天，土地罢市休眠

我夜里提着灯盏，去田野与泥土交谈

好像一个粮贩子行走在集市

用试探的口吻细声询问季节的行情

“不知明天谷价，还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