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花,住在哪儿,便在哪儿种满花。

花 道

□ 宁碧君

2024-04-18 来源:阳江日报

我爱花,住在哪儿,便在哪儿种满花。与花相处的这些年我悟出了一个道理:花如人生,人生如花。

◎ 被打碎的紫蝴蝶

本来只是想修剪一下那盆野蛮生长的云南紫三角梅,我只轻轻一拉,边上那盆紫蝴蝶猝不及防地就碎了一地。

我愣了三秒,有一丝愧疚,亦有一丝释然。

几次三番想要把它处理掉,这次,终于有理由了。

我把花盆碎片一块块从散开的泥土里拣出,扔进垃圾桶里。那是花了几块钱从网上淘来的次品,不足为惜。泥,就加进别的花盆里吧。至于那丛紫蝴蝶,扔了怪可惜的,姑且把它种在同事送的龙船花边上吧。

没想到,就这么随意一种,它居然活了下来,还愈发繁茂。原先那个盆子太浅,太阳一晒它就蔫巴了。这个盆子足够深,它竟如鱼得水似的尽情生长。它与那棵独杆子,微微屈身的龙船花互相映衬着,竟然有了文人盆景的意味,真是相得益彰。

我想,这应该是报复式生长吧。

好多年前,我去同事家串门,看到她门前种了一丛叶子紫得惊艳的植物。心生欢喜,便蹲下来欣赏了半天。同事告诉我它叫紫蝴蝶。紫蝴蝶,多么浪漫唯美的名字啊!同事见我喜欢,便送我一棵。

我将那棵小苗捧在手心里,如获至宝。看着它蝴蝶翅膀一样的叶子在阳光中舞蹈,心中愈发欢喜。

我把它种在最喜欢的一个花盆上。每天给它浇水,隔三岔五给它施肥,它长得越来越茂盛,还开出了粉红色的小花,是和酢浆草一样的花。到网上一查,这紫蝴蝶原来就是酢浆草的一种,它在我心中的身价突然就跌份了。但我还是喜欢它的,只因了那一抹独特的紫。

后来,我种的花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了:笑容妩媚的月季,姿态妖娆的铁线莲,气质优雅的兰花,憨态可掬的多肉,热情奔放的三角梅……

一众鲜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那盆矮小的紫蝴蝶躲在花丛中,黯然失色。为了配得起那盆高贵的佩德罗三角梅,我把紫蝴蝶的盆子换掉了。

花太多,院子太小,那盆紫蝴蝶似乎没有容身之处了。我见缝插针地将它塞来塞去,还常常忘了给它浇水。浇其他花的时候,偶尔会给它浇上一勺,它是蔫巴了又复活,复活了又蔫巴,真的是死去活来啊。

有一次看到诗友晒他的紫蝴蝶,我突然想起自己也有这么一盆。翻开茂密的三角梅叶子一看,哦,它还在。

如今,这盆从得宠到失宠,到被遗忘,甚至被打碎过的紫蝴蝶又开花了。它的命运多舛是我造成的,想到此,我的愧疚愈加深了。

这花不正如人一样吗?宠辱不惊,往往会成就一番功业。

◎ 三角梅的养护

学生家长在朋友圈里晒了她一阳台的三角梅。那一簇簇缤纷艳丽的色彩让我着迷。

我问她讨来两棵,放在教室走廊里。这三角梅的花一开,特别吸睛。同事们和学生们都纷纷称赞好看。课余时,我常常忍不住驻足观赏它们,有时候连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也浑然不知。

我开始四处搜集三角梅的各个品种,实体店、网店、直播间……一年下来竟收了近百棵。入坑了,着魔了,难怪养花界有“种花的尽头是三角梅”之说。

三角梅是出了名的好养,但要真正养好它也并不容易。

三角梅喜阳不喜阴,喜干不喜湿。你当它是宝贝,怕它晒着了饿坏了,天天放室内浇水,一身反骨的它要么就是徒长枝条,硬是不开花;要么就烂根,耷拉着脑袋,甚至死给你看。你把它放到太阳底下,泥不干绝不浇水,它便使劲生长,开花,灿烂得能惊艳一整条街。

这倔强的劲儿正如人一样,环境越是优越,越会忘记如何奋斗。磨难到了,体内的反抗因子却繁殖生长了,像打不死的小强,不挑环境,不屈服顺从。

三角梅不需要多名贵的花肥,几块钱一斤的复合肥便能让它花开爆盆,如果再堆上一些沤过的动物粪便,那它长得就更肆无忌惮了。

修剪对于三角梅来说也是一门学问。剪长不剪短,剪新不剪旧;叶子要舍得摘,留着只会吸收掉大量养分,光长叶不长花。你狠心给它剪枝,摘光它的叶子,它会以德报怨,回报你一树繁花。

人何尝不是如此?历经千锤百炼,终会练就一身好本领,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傲立此山中。

◎ 被砍掉一半的紫荆花

有一年去东莞松山湖学校学习,课余无事便在校园四处走走。我们一边感叹着校道两旁的紫荆花如此美丽,一边拍照留下证明自己来过的身影。

突然,我被一棵砍掉了一半的紫荆花深深吸引住了。它的身躯佝偻,被旁边高大的树遮得严严密密,却依然开得如火如荼。尤其是那被砍过的伤口,一重重的花朵开得密密匝匝,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生命的顽强。

泰戈尔说,“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不正是这棵被砍掉一半,仍然肆意开花的紫荆花的真实写照吗?

我想到了张海迪,想到了海伦·凯勒,想到了霍金,想到了所有身体残缺而生命丰盈的人。

◎ 江畔寻花

我一直不知那种花叫什么名字,它小脑袋圆圆的,风一吹便摇头晃脑,花香四溢。

第一次看到那种花是在小学同学阿凤的手中。阿凤家住山下的江边,那里遍地野花。她常常会给我捎上一束美丽的花,有时是牛奶香的使君子,有时是黄得明亮的野菊花。

有天,她给我带来一束毫不起眼的小花朵。它们色彩暗淡,一个个小脑袋东歪西倒。我有点失望,不太情愿地把花接了过来。忽然,一阵浓郁却非常怡人的芬芳渗进了我的鼻腔。

“好香呀!”我惊呼。阿凤娇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她说对了,我何止是喜欢,简直是痴迷了。

那一次以后,阿凤再也没有给我摘过那种花了,因为它长在江畔,阿凤为了摘它差点掉进江里了。我不知道,这一束花竟然差点要了她的命,而她也因此挨了父母的一顿打。

好多年以后,我在阳朔的遇龙河边重遇那种花。那一刻,我停下小电动车,贪婪地捧着小花闻了又闻,一解多年来的思念之苦。

我采了一束小花放在枕边,连梦都香了。

前年,我在娘家的江边跑步,晨曦氤氲中,仿佛又看到了那种让我魂牵梦萦的花儿。当向它靠近,却失望地发现,原来是我看错了。

我大概再也不会遇见那种花儿了,正如生命中的有些人,一转身就再也不见了。

那,就珍惜当下的遇见吧。

◎ 臭臭的马樱丹

记忆中,有一种很美,却让人避之不及的花,因为它不仅恶臭,还长了一身的刺。那就是马樱丹。

小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只叫它臭花。

每个暑假都是农忙时节。我通常负责到堤坝边晒谷,闲暇间,我会摘了晒谷场边的马樱丹来玩。我把它一瓣一瓣拆下来,再串成一串,戴在手上,戴在脖子上,戴在头上。妈妈看了就说我:“要死了,这么臭的花都玩,等下把谷子都弄臭了!”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我并不觉得马樱丹臭,相反,我觉得它的气味很独特,我喜欢闻。

可是,小伙伴们都不喜欢它的气味,正如,他们也不太喜欢和我玩。

那时候的我很笨,跳绳子总是跳不高,捉迷藏总是找不到人,玩“老鹰捉小鸡”总是第一个被抓到,考试总是拖后腿,况且,我还有一个脾气很怪的爷爷,他总担心我被欺负而整天对着那些小伙伴呼喝……

上了大学,认识了晓君同学。我们性格迥异,她总是慢吞吞,而我总是风风火火。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知己。因为,我们名字里有一个相同的字,我们都热爱文学,我们都不惧怕孤独;还有,我们都喜欢马樱丹。也许,就是这“臭味相投”让我们惺惺相惜吧。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懂你,正如总有人欣赏马樱丹的臭。你不必着急,这个人迟早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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