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妹成家立业后，相继搬出了父母家。家里两位老人相濡以沫，过了好多年。去年10月，95岁的老母亲驾鹤西去，98岁的老父亲显得孤寂了。然而，独居的他并未消沉，用他的话说，“人还得活下去，我还想活过100岁哩。”

老父亲常常翻检出泛黄褪色的老照片，一张一张地端详，似乎要从中解读出某些回忆和亲情。有时，还会把在家帮忙10多年的保姆叫到身边，向她细述其中蕴含的历史信息和趣闻。老父亲翻阅老照片也许是想要找寻一生的足迹，要重温心中不泯的情感，以稀释和排遣孤寂。　　　

足不出户的老父亲通过看电视来了解社会，了解世界。子孙们来探望时，他偶尔还会拿出一些热门话题聊聊，虽然难免有些悖时违理，甚至是“七搭八搭”，但我觉得，他是在努力让自己日渐僵化的思维和日趋迟钝的感受与外界连接起来，这也是对孤寂的一种自我淡化。

母亲健在时，两位老人除了在小区内携手散步，最多的休闲方式就是打牌，玩争上游，有时可以玩一个上午。现在，老父亲玩起了通关、接龙的游戏，看看当天的手气如何。保姆告诉我：“看着他是一个人在玩牌，顺利的时候，也会喃喃自语，‘老太婆，今天我的手气好着呢’。”他依然念着两人斗牌时的情景，通过玩牌，作一番阴阳两界的“对话”。在潜意识里，他并不孤独。

母亲过世后，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商定隔天去探望独居的老父亲。父亲怕干扰我们的日常生活，主动提出：“没必要隔天来，你们周末带着孩子来一次就行了。”每个星期天，我们带着孩子轮流上门探望，陪他共进午餐。到了父亲那里，儿女辈做饭炒菜，孙辈和重孙们围着他嬉戏。父亲几无话语，只是凝视着孩子们的天真烂漫，不时绽出笑意，隐约露出儿孙绕膝的喜悦。此时此刻的他，全然把孤寂二字置之度外了。

沈  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