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述/小东 　■ 执笔/陈英梅

刚刚结束高考回家的小东欣喜地发现，他那曾经如冤家一样的爸爸和爷爷终于和好了!看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小东百感交集，他向笔者讲述了爸爸和爷爷那段曾经令他心伤而又无奈的经历。

冷漠的父子情

我爸爸今年48岁，是一个文盲，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很多老邻居都知道，是爷爷不给爸爸上学的。具体原因我是在爷爷患病时才听奶奶说的。那一年，爷爷随大船远航打工去了，后来奶奶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年代没有电话，他们也通不上书信，奶奶只能住进爷爷家里去，生下了我爸爸。可爷爷回来之后怎么也不相信爸爸是他的亲生儿子，一直不待见爸爸。爸爸八九岁的时候，爷爷就要爸爸跟着他出海捕鱼，根本没想过让爸爸去上学。奶奶说，那时候爸爸因为年小体弱拖不动沉重的渔网，没少受爷爷的打骂。

爸爸28岁那年结婚后，不到一个月，爷爷就给了爸爸一艘破木船，让爸爸在一墙之隔的公租房里自立门户过日子。自我懂事起，两家还是共用一个天井，爷爷和爸爸常常会一起坐在屋檐下补网，但却没听见爷爷和爸爸闲聊过什么，他们都是沉默着各干各的事。平日里，爷爷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好像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跟爸爸说话，一开口就是难听的脏话，甚至骂我爸爸是“野崽”。而爸爸要么对爷爷的吼骂不理不睬，要么就回顶爷爷一句后转身走开。父子俩就像冤家一样，除了吵架，无话可说。

那时候，我是很害怕爷爷的。但又很希望爷爷能对爸爸好一点，所以一见到爷爷就会怯怯的但又很亲热地叫着爷爷，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得爷爷的欢心，会对我们和蔼一些。可很多时候，特别是在爸妈面前，爷爷总是冷冰冰地对我爱理不理的，令我失望至极。

直到我上学之后，有一次，爷爷把我叫进他屋里，给了我一只鸡腿，让我在那吃完了再回去。爷爷看着我吃鸡腿的样子一直在笑，让我感觉爷爷很慈祥很亲切!从此，我就常常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地向爷爷要钱买零食吃。爷爷虽对爸爸尖刻冷漠，但背地里对我和弟弟还是疼爱有加的。

父子反目成仇

2012年的时候，因为房子年久失修，爸爸决定把那间旧瓦房拆了建新楼。因为有一面墙是与爷爷家的房子同墙的，动工之前，爸爸就问过爷爷要不要一起拆旧建新。爷爷提出要么给他把墙建好，要么就别动他家的墙，撂下了这一句话就再也不理会爸爸了。爸爸无奈，考虑到爷爷家的也是危房，为了保证安全，决定放弃那面墙的权属，缩小面积另起基底。爸爸以为这样爷爷也该无话可说了。

可没想到，当准备建造第二层的时候，爷爷却来阻挠了，说只准我爸爸盖一层的楼房，不准盖第二层，原因竟然是认为我家的楼房盖高了会影响他家的“风水”，说那样就是“儿子骑在老子的头上了”。爸爸觉得爷爷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也就不理会爷爷继续施工。或许是爸爸的无视激怒了爷爷吧，爷爷竟爬到楼顶将我爸妈费尽力气艰难搬上去的砖块一个个往楼下扔。爸爸上去理论，企图阻止爷爷。父子两个就那样在楼上拉拉扯扯，也不知道怎么的，爷爷手里的砖块竟把爸爸的头砸出了血。就算是这样，爷爷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血流满面的爸爸便与爷爷扭打在一起，直到我和妈妈还有奶奶都哭成了一团，邻居们过来帮忙才将他们拉开。事后，爸爸说再也不认爷爷这个父亲了，他们不再是父子，而是仇人!

拒绝赡养患病爷爷

今年春节之前的一天，天气特别的寒冷，已年过六十岁的爷爷也像往常一样自个儿开船出海捕鱼，结果被路过的渔民发现病倒在船上。邻居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时，我和爸爸正在吃午饭，听到情况那样危急，我连忙放下碗筷，想与爸爸一起尽快赶过去救爷爷。

然而没想到，爸爸竟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还是淡淡定定吃着他的饭。我急得大叫：爸爸别吃了，救爷爷要紧!可爸爸还是无动于衷，我一再催促，他对我吼了起来：“救什么爷爷!他是你爷爷吗?我早说过，我和他已经不是父子了!”

爸爸的话让我感到震惊，我怎么也没想到，在爷爷生命垂危时刻，爸爸竟然还在说这样的气话。我急得直跺脚，跟爸爸说，现在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可爸爸还是固执地说：“要救你去救，他不是我父亲，他的事跟我无关!”时间就是生命，我不敢再指望爸爸帮忙了，一个人向码头飞奔过去……

爷爷是脑出血，被送进了ICU病房，生死未卜。我的两个姑姑都赶来了，唯独爸爸没露面。庆幸的是，经过抢救爷爷脱离了生命危险。然而，清醒过来后的爷爷却无法正常行动了，不但再也无法继续出海捕鱼，就连基本的生活也得靠人照顾。爷爷没有积蓄，也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住院还花了一大笔医疗费，当我的姑姑提出三兄妹共同分担爷爷的医疗费和今后的生活费时，爸爸拒绝了。爸爸说爷爷几十年来都不把他当儿子，凭什么病了老了就要他负责?爷爷得知爸爸这样的态度，哽咽着对我说一切都是他的错，现在是遭报应了。他说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爸爸，这辈子也不敢指望爸爸会原谅他。还说幸亏有我这个懂事的孙子，要不当日也就死在船上了。

爸爸终于想通了

那时候我想，爸爸虽然对爷爷不好，但他却是我的好爸爸，如果我能多开解开解爸爸，给他一点时间，我想爸爸终会明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的。开学回校后，虽然忙于应付高考，但一有时间我还是没忘记给爸爸打电话，劝他抛开恩怨去照顾一下爷爷。可每次我一说到这个话题，爸爸不是吼我就是挂断我的电话。

直到有一个周末，我放假回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问爸爸：“如果我考上了大学，你高兴吗?”爸爸说：“那还用问，当然高兴。爸爸都没上过学，如果你考上了大学，我可有面子了。”“可是，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同学们都知道我的爸爸是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认的人，人家又会怎样看我们?”“这能怪我吗?是他从来没当我是他儿子，我为什么要把他当老子?”“那是以前，爷爷口头虽说你不是他儿子，但他并没有遗弃你，不是照样把你养大为你成家了!爷爷现在已经老了，他需要你照顾、赡养，你不能拒绝赡养照顾爷爷的。如果你继续这样对爷爷不管不顾的话，爷爷可以通过法律来要求你做到的!”

爸爸虽然目不识丁，但他一直都懂得法律的厉害。我一说到法律，爸爸的口气终于不再强硬。我继续对爸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说：“爷爷现在都知道是自己错了，他都说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你为什么还不能原谅他呢?而且，你现在也是我们的爸爸，如果我们也像你这样，连自己父亲的一点过错都不能原谅的话，你会怎么想?”爸爸终于无语。我继续对爸爸说，如果他不赡养爷爷的话，那我也只有放弃读书去打工赚钱替他赡养爷爷了。爸爸一听，立马说了一句：“你安心读你的书去，我会养那老头!”

我心里窃喜，我知道，爸爸他终于想通了!果然，高考结束回家时，我发现爸爸与爷爷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一辈子操劳惯了的爷爷，即使双腿不能走动了，但每天还是坐在轮椅上帮爸爸摘网补网。而爸爸一回来也会跟爷爷唠叨着海上的见闻与收获，父子俩有说有笑的场面很是和谐。我知道，我终于为爷爷和爸爸挽回了他们的父子情，他们已经拥有了那份本该拥有的天伦之乐!